·我依旧只看过虹七一部108集整^ ^
·北极圈真冷(叹气)
1
些许年前,孤下山转悠,顺道捡回个小崽子。
小崽子不过十来年岁,生得是伶俐通彻还天生一副讨喜好皮囊。按说不该落魄,偏生一身戾气,总不肯服软,颇有几分神鬼莫近的意思。以致孤难得来了兴致意欲逗上两句,不想他倒是身世清净根骨清奇,于是孤顺手就拐了小崽子入教。
回山后孤断断续续闭了几年关——美名曰“闭关”,实则不过调息养伤罢了——早将小崽子忘到九霄云外。
直至一次围剿清算总算记起这个清瘦少年还是孤亲自领回黑虎崖的。
彼时他论功也该排上堂主。赶巧堂主之位有缺,孤便命他顶上。
再后来么,赶巧孤王缺个护法。而在一群二愣子呆头鹅中这个说话又好听又会审时度势的简直不能再扎眼。
这“护法”本不算虚职,只是孤还算稀罕从尸骨堆里扒拉出的这么个难得干净的人儿。
这就好比自诩风雅的文人迁客见着夹竹桃上抽出的梅,满心欢喜折了花枝捧回供起——兴许还得邀上三五友人吟诗作赋炫耀一番。
啧,想想都酸。
……
虽说三春见到梅花开成那样,只要是个六根不净的便没法子做到视而不见。
好歹孤尚且不至于供奉草木。
孤顶多是盯着那雪梅立上一会儿。
再抬头望望明晃晃的春日,疑心这花何时才败。
然后春去秋来三五载,年年如此,岁岁依旧。
糟心的很,于是转头寻自家护法试探口风。
赶巧撞见护法练剑,拿着金蛇剑法起手式练横劈竖斩。
这阴邪的剑招硬生生给他练出几分清风拂山岗的浩气来。
孤寻思着武林中人向来只认招式,这剑风再正气凛然……约摸也只会使得他人下死手,完了再唾上一句虚伪。
然后命他上前,笑道:
护法又不必亲自动手,成日里这般短打行头作甚?
说罢便伸手扯落他发带,看那鸦青色三千长发随之散下。
护法微怔,旋即温声称是,神色亦是无异。
孤在心底莫无表情地爆了句粗口,同时开口问上几句近日如何的废话。
之后听这人回上几句无碍劳教主挂心的废话。
废话兜来兜去,就再没了后文。
石子丢进水塘尚要蹦跶两下。
闲话喂给护法算是见不着影。
护法平素行事更是滴水不漏,堪称长袖善舞,向来让人——死人不算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不过护法倒是喜欢上来一套三叩六拜就替人揽罚……然后被孤撵出大殿。
护法是个聪明人,在拿捏分寸一道上又颇有天赋,一向只拣孤有意松口的救。
至于救不起的,那自然求都求不到这位面前去。
孤便也由他一而再再而三胡扯替孤铺台阶下。
只是起初这护法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后来逐渐“偷工减料”,理由一次赛一次的糊弄人,有时连孤都听不下去直接沉着脸说脑壳疼让下边人统统滚出去。
最后只要是在殿上公开发落个谁谁谁,一旦孤抬眼看到护法有那个意思就吸口凉气表示从轻。
久而久之,传言甚是欢脱地走了形儿。
孤初听闻时本想笑,但一琢磨——
真要比起另些个蠢材,那孤还真算得上“喜欢”护法。
连“更”都不需要的那种,毕竟孤压根瞧不上另几位。
那时孤闲的发慌,还在寻思着要不问问护法作何感想,这位反应过敏居然先撞上门来。
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杂着阴寒的水汽煞是嚣张地往本来就不暖和的屋子里头钻。
然后孤抬头便见着自家护法。
这是朔九寒天,他仍由着性子一袭水青长衫外边只半拢件白底金丝广袖鹤氅。不过血渗出来也就金丝还辨得出形。
想来是受刑后再披的外袍,否则以他当初一路蜿蜒下来的血迹斑驳,孤看到的怕是一套艳到可以作喜服的玩意儿。
也亏得他下得去手,就这么个情形孤尚且发怔,无怪乎那会子连个拦的人都没有。
这是后话,孤先察觉的,自然是更浅显的,孤这护法想让人瞧见的。
譬如说护法那时脸色可不好看,气息也是弱得很,就这么个境况,过来便近乎“摔”的一跪说要告罪。
曾有一次夜半时分,孤同护法在后山对棋。
他敲着金丝楠木棋盘忽然问了句见招拆招与布网罗雀孰胜一筹。
孤正跑神,故随口答道,看手中所执。
护法抬眼看来,笑道:“受教。”
末了,又补上一句,“那卑职适合行黑子。”
孤盯着他垂落发梢上水珠滑落汇入血滴坠到地上溅起复又落下开始尝试闭气,克制着面无表情地反问护法这告的哪门子罪。
他答的什么孤也不记得——兴许是孤压根没听进去。
赶巧那日孤忘了“用药”。
天晓得他是棋差一招抑或正中下怀。
曾听得有人议论偌大一个魔教竟没个正常人,随后指天指地一通乱骂。
护法在一旁觑着孤神情——孤摆出一副将笑不笑似怒非怒的高深莫测,瞅着那几个杂役还不见完自己倒先跳了眼角,急匆匆扮出饶有兴趣的模样凑了过去。
扯闲话的几位一回头登时作鸟兽散,再也不肯多吐一个字儿。
护法只得‘悻悻’作罢,孤见着实有趣,便问护法打听这作甚。
护法甩开新制的折扇答说:“打听打听活在流言中的副教主今日是男是女是人是妖还是鬼。”
随即他双眸一弯,复笑道:“再打听一番卑职是个什么人。”
孤不置可否,心道一者毒蝎心肠不算个人,一者光风霁月智多近妖。
2
十一年前,霜降——抑或是冬至?我记不大清了,不过也没人在意——有人寻仇寻上我家。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开过锋的利刃。
寒铁煞气太重,我自小体弱真气流转凝滞,家父只传过剑法。
稚子见识短浅,也不曾见过乃至听闻的有许多,杀人,纵火,刑讯——后来倒是得心应手不少。
家父蒙上我眼,附耳轻声,“不要看。”
家母几近泫然,强颜笑道,“不要恨。”
晴空碧霄,暖风和阳。所谓正道喜欢管这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两枚信号弹升上九天,即便是白昼也掩不住的绚烂。
有人要清场,有人要疏散。
正邪似乎也没什么分别。
哈。
然后我看业火十丈焚天,然后我看孽障百尺吞地。
金红的火光舞姿曼妙,诸天的神佛垂目不语。
在世人不值一钱的悲悯中,我开始畏惧一切有温度的东西。
离开江南前我将微薄的青龙血脉祭予祖神,总算遮下气血吐息。
五年前的冬月廿二。
雪下得极大,几乎封了山路。我从上边一路下来行至官道也未撞见半个鬼影。若不是那几日停了药咳得厉害,这雪又没个停的意思,我早该打道回府——这鬼天气没准药房压根没挂牌。
不想待我挨到镇东郊上还真撞了鬼。
于是我想药房也应开门。
我本寻思这遭瘟天出来十之八九是家里头出了什么事儿——也说不准是要生还是要死,反正急得很——出门请郎中来的。
不料我定睛一看,这人悠哉地很,迈着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烟尘女子一概望尘莫及的步子,好半天也走不了几步路。
得了,这位爷搁这赏景呢。
我这苦命赶路的脚程自然快的多,没个三两下就窜他前头去,临近时斜眼瞥上一遭,惊觉这人一身便装比我还轻便。
往前才几步,我只觉背后阴凉,初入江湖涉世太浅,终究按捺不住回了个头,险些与这位撞个满怀。
这人气色怏怏,带着常年不见天日的病气,周身又透出做惯位高权重者的矜贵。一双凤眼是罕见的竖瞳,眼尾上挑收势凌厉——让我想起幼时练过的瘦金体——此人还是个三白眼,从面相上看不会讨孩子喜欢。
除却过于冷淡的一对招子这位应当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名士抑或朝堂武官——顶多比别人好看几分,但他杵(这人立着时腰板挺得极直,我觉得这个字再合适不过)在那里,我却仿佛嗅到一股骨子里洗不去的自刀光剑影及腥风血雨中得来的杀气,竟唬得我险些摸出腰间短匕。
我强压心悸,略一定神便扯淡道天凉得很自己衣衫单薄能否劳阁下帮忙挡个风。
话一出口我倒后悔——这劳什子理由!
他却不甚在意,只让我猜他去处。
我心下嘀咕:你这闲着无聊出来瞎逛……强人所难。
然后我信口胡诌:寻医。
他低笑一声——我总觉得听到了那么点颇为愉悦的意思——慢声道:“那便寻医。”
看着样子,不像个动辄提刀砍人的。
我暗松口气。
后来我知道了,这位爷千真万确不随便提刀,他是犯了病才开杀戒,只是这疯病就没歇过罢了。
还有,这位爷也不用刀,他使黑心煞掌。
我就这么跟着魔教教主去他分坛名下的据点抓药去了,搁现在我还拎不清这搞了个什么玩意。
虽说这称得上古今第一破烂事儿,但好歹给小生供了个绝佳的契机。
请教主亲领入教,不就卖上两滴眼泪三两血的事儿么,还能难倒本护法?
刚入教那会儿,有幸只做些杂事,倒也未尝沾过腥。后来出任务干点灭门绝后的勾当,因手脚麻利又调去刑讯部。
开始手不稳,时常搞得自己一身狼狈,完了还得找块地干呕——我饭量向来不大,那会子还练过半吊子的辟谷之术,自然断食频繁。
后来做上护法多年不动私刑,反而对此一道有了诸多领悟。每每下狱看不过瘾——错了,是眼——还会上手指导,放下刀回去还能和教主吃毛血旺。
唉,都是生计所迫。
这里还应提一提牛老三。
一次牛三堂主见我从审讯室出来随口问了一句我佩的刀怎么不像干这活的。
我煞是惊奇——用来折磨人的玩意儿哪能佩在身上?况且我只是随便晃着刀出来哪能叫“佩”?这刀连鞘都没哪能是我自个儿的?
我有好长一段时日兼职刑膳二职,那刀自然是用来剁排骨的。
于是我如实回答。
老三脸一白,人一跑,转头我就调回了外勤。
之后调任护法,削权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没个头。
身为魔教护法,居然连参悟生死转换的机会都没有。
可悲可叹,可悲可叹。
到底顺了他的意,我终是习惯了一副京城纨绔逗鸟喂鱼的派头。再后来更是惯乎扯着这般行装端着那般气度打打杀杀。
虹猫私下说我每次动手都像世家公子品茶赏花,总带点武林中人没有的贵气。
我故作高深,只回道:“跟我教主学的。”然后看着那小子满脸错愕放肆大笑。
小神医倒也提点过一次,那时我才是玩笑心思,推说非也。待他追问上来我才拖着犹疑不定的腔调说,不是出招似玩乐,是赏景带剑气。
他倒以为我有什么深意,回去琢磨了半把月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我算是明白了那位的心情。
扯远了。
我空拿了几年俸禄,虚长了几岁年纪,到底没能挨上几次天时地利。
最后却是黑小虎先得了麒麟踪迹,顾不得骂这少主忒坏事,我取了剑就备刺杀——原以为无论成败都是最后一次,还想反水前坑一把马三娘来着。
可惜其余几位力保三娘,我最终还是没做先揭底再跳反的缺德事。
也不知是不是因此事积了大德,小生居然还有的活儿。
如斯说来,那冥冥中判善恶的神仙是否又知晓我毕竟动过另一些……不适合世人看到的念头?
合璧时我是一身陈伤旧疴加上一时半会祛不尽的丹毒,根本架不住某个疯子的真气。
我还打小不耐疼,合璧时内外一激倒先吐了血径直摔下险些当场飞升。若非如此,我还不信九九归一快不过火舞旋风。
六奇阁神医果真妙手回春,烧了少说百十斤奇花异草把麒麟血险些没救起已在望乡台的我拉回十里画廊。
我撑着手勉强坐起,垂眼看着面下半旧不新的花棉被,刚酝酿好苦大仇深的语气来上几句混话问候虹猫补刀太快——快便快了,还下的死手。
——也不让逗逗吊他半条命,好让小生慢慢磨上个百八十天。
怎么说,本护法也玩过整三年的刑具。
只是有一群人吵吵嚷嚷围过来,一连串的问个不停,扰的我不得安宁,这身子本就虚,那会子属实连说话的气儿都给散没。
我心下暗叹,也罢,谁还没个爹在底下呢。
现下我真是十分后悔。
这虹猫他爹是教主亲手杀的么?
他自个儿以命相搏也就算了,他还没认出家父的独子然后炸了那位一脸灰!
可怜我早错过重提旧事的绝妙时机,如今再找去议论倒显得我不知冷暖尽戳人痛处,八成还得空手接流云飞袖。
于是我只能烧烧纸钱,请二老回头找姓白的托梦管管自己儿子。
我太难了。
你们不觉得,108集当麒麟炸成天边最璀璨的烟花后只爬起来六个人的剪辑失误可以大做文章嘛XD